第7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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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司雅意的這趟尹家之行還算順利。
雷州尹家有意與雲州司氏交好，聽說司雅意丟了即將收入房中的美妾，當即表示願意全力配合司雅意的行動，只要那小妾還在雷州地界，就是掘地三尺也會幫他找出來的。
司雅意回到客棧，喚司青，無人應答，他推開霍玉卿的屋門，司青倒在地上，人事不省。
司雅意並指摸了摸他頸側的動脈，拎起一壺涼茶，澆在他面頰上。
司青猛地驚醒，抹幹凈臉上的水珠，瞥見司雅意臉色陰沈地坐在桌邊，忙站了起來：“少君，是屬下失職，不慎被那霍玉卿藥倒，屬下現在就去追他。”
“不用了，當務之急，是先查到秾秾的下落。”
司弦音的這番操作，幾乎是在司雅意的意料之中，他步步緊逼，司弦音果然失了分寸，心急到在雷州的地盤就動手了。
不過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，大哥，你看似占盡上風，殊不知，你推動的命運洪流，也會將你淹沒其中。
深夜。
一彎弦月懸於夜空，月色化作銀霜鋪滿窗臺。
有人撞開了屋門。
睡夢裏的姜秾秾睜開了眼：“你們是誰？”
沖進來的幾道人影將她拽起，服侍著她更衣梳妝。
她們每個人的臉上刷了厚厚一層脂粉，在昏暗的燭光下，陰森得像是地獄裏逃出來的女鬼。
姜秾秾被她們操縱著，套上衣裙，穿戴整齊。
她們將她雙手綁在身前，眼睛系上黑色的布條，而後，扶著她出了屋門。
“你們帶我去哪裏？”
沒有人說話。
姜秾秾感受到了迎面吹來的夜風，四周都是蟲鳴和蛙聲，空氣裏填滿草木的氣息。
她腿腳不便，幾乎是被她們拎著走的。
漸漸的，有了潺潺的水流聲，姜秾秾被推著往前走了幾步，猝不及防踏入水流中。
那水一下子沒過腳踝，雙眼被黑暗所覆蓋，並不能判斷這水有多深，嚇得她連連往後退。
一只透著暖意的手抵住她的後背。
“司雅意！”姜秾秾尖聲叫起來，聽著腳下的水流聲，心驚肉跳，“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？”
“大哥在找你。”
聽他提起司弦音，姜秾秾心下稍安，還有了幾分雀躍之情，但她不能讓他看出來，她抿著唇，不予回應。
“他為了你，不惜與我作對，還要與我爭司家家主的位置。整個雲州因為我們兩個爭女人，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。”
“你放了我，放了我，他就不會與你作對了。”
“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，對於你，我勢在必得。”
“為什麽一定是我，你是雲州的少主，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，我有什麽值得你爭的。”
“那就要問問大哥，為何非你不可了。”他輕慢地笑了聲。
姜秾秾渾身一震，咬牙道：“果然只因你大哥喜歡我，你就要將我搶過來。”
姜秾秾話音剛落，就被他揪住衣襟拎了起來，水花濺濕了她的裙擺，冰涼的觸感讓她的一顆心跌入了無底深淵。
“我不想再與大哥鬥下去了，必須盡快結束雲州的這場混亂，秾秾，給你兩個選擇，第一，做我的妾，徹底斷絕大哥的念頭；第二，我將你溺死在這水中，徹底斷了我和大哥兩個人的念頭。”
“我不要！我不選！”姜秾秾滿面慘白地搖著腦袋。
“你寧願死，都不肯做我的妾。”他的語氣裏滿滿都是遺憾，拽著姜秾秾往深水的區域走，“或許，你該感受一下，被淹死是什麽感覺。”
姜秾秾踉踉蹌蹌地被他拖著走，口中喃喃念著：“我不選，我不選，不要逼我。”
耳畔忽然有了刀劍相擊的聲音，夜風將血腥味送到姜秾秾的鼻端，緊接著，有人喊道：“大公子帶人找過來了。”
阿音，是阿音來了。
姜秾秾抓住他的手，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腕上，等他松了手，拽下蒙眼的黑布，拼了命地往岸上跑。
阿音來了，她有救了。
觸目所及皆是刀光劍影，分不清誰是誰。姜秾秾回頭看了眼那立在水中的紅衫少年，根本無暇去深究他眼底那覆雜的情緒，頭也不回地順著水流往下跑。
應是有人拖住了他，沒有人來追姜秾秾，姜秾秾不敢停歇，只能忍著腳踝的劇痛，跌跌撞撞摸黑向前奔跑著。
月下纏鬥的人影停了下來。
地上蔓延的血色不過是潑出去的雞血，倒在地上已經“死”去的人，全都抹幹凈臉頰，站了起來。
立在水中著一襲紅衫的司弦音久久沒有動彈。
“大公子，該您出手了。”司紅提醒著出神的司弦音。
雖然她並不認同為了個女人如此大動幹戈，計劃已經進行到這一步，司弦音若放棄了，豈不是功虧一簣。
司弦音上了岸，脫下紅衫，用內力烘幹身上的水珠，套上司紅遞過來的雪白錦衣。
司紅為他重新挽發，插上白玉簪。
姜秾秾跑了幾步，因為腳踝的劇痛，不慎摔倒在地上。頭上的一根簪子滑落下來，掉在手邊，她撿了起來，迅速插回發間，爬起來繼續跑。
那根簪子是司雅意離開山洞前留給她的，裏面藏著毒丸，這幾日被囚禁的生涯，便是睡覺她都插在頭上。
它是她的一個信念。
每當想起這根簪子，她就決定再忍忍，真的忍不下去了，就吞下毒丸，了結自己的性命。
月色傾瀉而下，山坡上立著一個少年郎，正在四處張望，身形的輪廓與司雅意毫無二致。姜秾秾遍體生寒，幾乎以為是司雅意追來了，直到一抹揚起的白色衣袂，拂過他懸在腰側那標志性的長劍。
她長舒一口氣，熱淚盈滿眼眶：“阿音！阿音！是我，我在這裏！”
那白衣少年聞聲回頭，白皙如玉的面孔被月光照得一覽無餘。
姜秾秾用盡全身力氣，憋著一口氣，向他的方向狂奔而去，而他也掠下山坡，朝著姜秾秾奔來。
姜秾秾撲進他懷中，連日來心底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裂，周身的力氣都似被抽幹，一頭栽倒下去：“阿音，我終於等到你了。”
黑暗如潮水一寸寸覆上她的眼，昏迷前的最後一刻，她聽到他說：“秾秾，我帶你回家。”
海浪拍打著船舷，窗口棲息著一只白色的鷗鳥，天邊殘留著幾顆星子，被海風吹得模糊了。
微弱的天光透過窗欞，勾勒出坐在床畔的清瘦剪影。
司弦音敞開衣襟，拿起水盆裏的布巾，擰幹後，擦著胸前猙獰的傷口，再撥開瓶塞，將藥粉倒在傷口上。
他的動作慢吞吞的，做得極為不順手，因為他的右手被姜秾秾緊緊抓在手裏，所有動作用的都是左手。
姜姜秾秾聞著海腥味醒來，目光停留在那剪影上，一時分不清他是司弦音，還是司雅意，不由得瑟縮了一下。
司弦音轉頭，裝作沒有看見她眼裏的戒備與遲疑，如往常般溫聲啟唇：“你醒了，餓不餓？”
是司弦音才會有的語氣，平靜得像是某個夏日的午後，一句不經意又充滿煙火氣的問候。
姜秾秾猶疑著，反覆確認，忽然紅了眼眶，抱住他的腰身，將腦袋埋在他的懷中，哽咽道：“阿音，真的是你，我等了你很久，很怕你不來找我了，我們不鬧分手了好不好。我認錯，是我不對，我不該一開始就欺騙你的感情，這回我知道錯了，我再也不要與你分開了。”
司弦音用手臂環著她的身子，寬闊的胸膛徹底接納了她：“好，我們以後都不分開了。”
兩人無聲地抱著彼此，氣氛正旖旎時，姜秾秾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。
“我好像真的餓了。”姜秾秾不好意思地說。
“我給你做飯。”
“你還會做飯？”認識司弦音這麽久，姜秾秾沒見過他做飯。
“只會煮面，放鹽和蔥花，還可以煎個荷包蛋。”
姜秾秾笑了：“我要兩個荷包蛋。”
司弦音擡起右手，動作不大流暢地摸摸她的腦袋：“都聽你的。”
姜秾秾抓住他的手，替他揉了揉掌心：“你的手好像麻了。”
“昨天夜裏你一直抓著我的手，怎麽都不肯松開。”
“所以你就讓我這麽抓著？”
“是我來遲，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我告訴自己，你會來的，不管發生什麽，只要堅信你會來，就不委屈了。”姜秾秾將他的掌心貼上自己的臉頰。
他的掌心涼悠悠的，虎口處和司雅意一樣，長著厚厚的繭子。
司弦音身上的傷口都上過了藥，他系好衣襟，套上外袍。
姜秾秾坐在榻上，像只小狐貍探著身子：“這些傷是他的刀留下的嗎？”
提到司雅意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“嗯，沒什麽大礙，他也被我重傷了，暫時不會再追來。”
姜秾秾回頭望向窗口，那只棲息在窗臺上的白色海鷗已不見了蹤影，天邊的殘星亦被明亮天光吞噬。
太陽快要出來了，那意味著他們都將暴露在這天光下。
“你在擔心什麽？”
“他會找到我們嗎？”
她怕他的，一直都很怕，這些日子的囚禁生涯，以及那些殘酷的懲罰，將她對司雅意逐漸累積起來的好感摧毀得一幹二凈。
“我們已經出了海，他要找我們，如同大海撈針，你不必再怕他。”
姜秾秾唇色發白地點點頭：“我們走遠些，永遠都不要回來了。”
司弦音在她身邊坐下，鄭重地開口：“這一去，或將付出終生困禁荒島的代價，你也願意嗎？”
只要不用再見到司雅意，付出什麽代價她都願意。
“我願意。”姜秾秾抱著自己的雙膝，將自己蜷了起來。
透過雲層的朝陽，射進窗口，打在她的身上，溫暖的光暈將整個海面都照得通透明亮，連翻湧的海浪都變成了金色。
然而，這一切對姜秾秾來說，都是不穩定的。那萬丈光芒有可能變成熾烈的火焰，灼傷她的雙目，翻騰的海浪褪去觀賞價值，還會將她卷入深不見底的漩渦。
她開始疑神疑鬼，畏手畏腳，對整個外界都變得不信任起來。
司弦音伸出手，將姜秾秾摟進了懷中。
他給的保護將會形成堅硬的外殼，阻擋著外界所有的傷害，但也禁錮了她的自由。
姜秾秾已經不在乎那些了，她就像是經歷風雨被摧折翅膀的鳥，躲在大鳥的羽翼下，再不敢向往那廣袤無垠的天空。
她把自己更深的埋進司弦音的懷裏。
司弦音深邃的瞳孔映著窗外波瀾壯闊的日出景象，輕拍她的後背，唇畔隱晦地翹了下。
她將自己對整個世界都封閉起來，只接納他一人，這便是他要的結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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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雅意的這趟尹家之行還算順利。
雷州尹家有意與雲州司氏交好，聽說司雅意丟了即將收入房中的美妾，當即表示願意全力配合司雅意的行動，只要那小妾還在雷州地界，就是掘地三尺也會幫他找出來的。
司雅意回到客棧，喚司青，無人應答，他推開霍玉卿的屋門，司青倒在地上，人事不省。
司雅意並指摸了摸他頸側的動脈，拎起一壺涼茶，澆在他面頰上。
司青猛地驚醒，抹幹凈臉上的水珠，瞥見司雅意臉色陰沈地坐在桌邊，忙站了起來：“少君，是屬下失職，不慎被那霍玉卿藥倒，屬下現在就去追他。”
“不用了，當務之急，是先查到秾秾的下落。”
司弦音的這番操作，幾乎是在司雅意的意料之中，他步步緊逼，司弦音果然失了分寸，心急到在雷州的地盤就動手了。
不過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，大哥，你看似占盡上風，殊不知，你推動的命運洪流，也會將你淹沒其中。
深夜。
一彎弦月懸於夜空，月色化作銀霜鋪滿窗臺。
有人撞開了屋門。
睡夢裏的姜秾秾睜開了眼：“你們是誰？”
沖進來的幾道人影將她拽起，服侍著她更衣梳妝。
她們每個人的臉上刷了厚厚一層脂粉，在昏暗的燭光下，陰森得像是地獄裏逃出來的女鬼。
姜秾秾被她們操縱著，套上衣裙，穿戴整齊。
她們將她雙手綁在身前，眼睛系上黑色的布條，而後，扶著她出了屋門。
“你們帶我去哪裏？”
沒有人說話。
姜秾秾感受到了迎面吹來的夜風，四周都是蟲鳴和蛙聲，空氣裏填滿草木的氣息。
她腿腳不便，幾乎是被她們拎著走的。
漸漸的，有了潺潺的水流聲，姜秾秾被推著往前走了幾步，猝不及防踏入水流中。
那水一下子沒過腳踝，雙眼被黑暗所覆蓋，並不能判斷這水有多深，嚇得她連連往後退。
一只透著暖意的手抵住她的後背。
“司雅意！”姜秾秾尖聲叫起來，聽著腳下的水流聲，心驚肉跳，“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？”
“大哥在找你。”
聽他提起司弦音，姜秾秾心下稍安，還有了幾分雀躍之情，但她不能讓他看出來，她抿著唇，不予回應。
“他為了你，不惜與我作對，還要與我爭司家家主的位置。整個雲州因為我們兩個爭女人，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。”
“你放了我，放了我，他就不會與你作對了。”
“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，對於你，我勢在必得。”
“為什麽一定是我，你是雲州的少主，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，我有什麽值得你爭的。”
“那就要問問大哥，為何非你不可了。”他輕慢地笑了聲。
姜秾秾渾身一震，咬牙道：“果然只因你大哥喜歡我，你就要將我搶過來。”
姜秾秾話音剛落，就被他揪住衣襟拎了起來，水花濺濕了她的裙擺，冰涼的觸感讓她的一顆心跌入了無底深淵。
“我不想再與大哥鬥下去了，必須盡快結束雲州的這場混亂，秾秾，給你兩個選擇，第一，做我的妾，徹底斷絕大哥的念頭；第二，我將你溺死在這水中，徹底斷了我和大哥兩個人的念頭。”
“我不要！我不選！”姜秾秾滿面慘白地搖著腦袋。
“你寧願死，都不肯做我的妾。”他的語氣裏滿滿都是遺憾，拽著姜秾秾往深水的區域走，“或許，你該感受一下，被淹死是什麽感覺。”
姜秾秾踉踉蹌蹌地被他拖著走，口中喃喃念著：“我不選，我不選，不要逼我。”
耳畔忽然有了刀劍相擊的聲音，夜風將血腥味送到姜秾秾的鼻端，緊接著，有人喊道：“大公子帶人找過來了。”
阿音，是阿音來了。
姜秾秾抓住他的手，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腕上，等他松了手，拽下蒙眼的黑布，拼了命地往岸上跑。
阿音來了，她有救了。
觸目所及皆是刀光劍影，分不清誰是誰。姜秾秾回頭看了眼那立在水中的紅衫少年，根本無暇去深究他眼底那覆雜的情緒，頭也不回地順著水流往下跑。
應是有人拖住了他，沒有人來追姜秾秾，姜秾秾不敢停歇，只能忍著腳踝的劇痛，跌跌撞撞摸黑向前奔跑著。
月下纏鬥的人影停了下來。
地上蔓延的血色不過是潑出去的雞血，倒在地上已經“死”去的人，全都抹幹凈臉頰，站了起來。
立在水中著一襲紅衫的司弦音久久沒有動彈。
“大公子，該您出手了。”司紅提醒著出神的司弦音。
雖然她並不認同為了個女人如此大動幹戈，計劃已經進行到這一步，司弦音若放棄了，豈不是功虧一簣。
司弦音上了岸，脫下紅衫，用內力烘幹身上的水珠，套上司紅遞過來的雪白錦衣。
司紅為他重新挽發，插上白玉簪。
姜秾秾跑了幾步，因為腳踝的劇痛，不慎摔倒在地上。頭上的一根簪子滑落下來，掉在手邊，她撿了起來，迅速插回發間，爬起來繼續跑。
那根簪子是司雅意離開山洞前留給她的，裏面藏著毒丸，這幾日被囚禁的生涯，便是睡覺她都插在頭上。
它是她的一個信念。
每當想起這根簪子，她就決定再忍忍，真的忍不下去了，就吞下毒丸，了結自己的性命。
月色傾瀉而下，山坡上立著一個少年郎，正在四處張望，身形的輪廓與司雅意毫無二致。姜秾秾遍體生寒，幾乎以為是司雅意追來了，直到一抹揚起的白色衣袂，拂過他懸在腰側那標志性的長劍。
她長舒一口氣，熱淚盈滿眼眶：“阿音！阿音！是我，我在這裏！”
那白衣少年聞聲回頭，白皙如玉的面孔被月光照得一覽無餘。
姜秾秾用盡全身力氣，憋著一口氣，向他的方向狂奔而去，而他也掠下山坡，朝著姜秾秾奔來。
姜秾秾撲進他懷中，連日來心底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裂，周身的力氣都似被抽幹，一頭栽倒下去：“阿音，我終於等到你了。”
黑暗如潮水一寸寸覆上她的眼，昏迷前的最後一刻，她聽到他說：“秾秾，我帶你回家。”
海浪拍打著船舷，窗口棲息著一只白色的鷗鳥，天邊殘留著幾顆星子，被海風吹得模糊了。
微弱的天光透過窗欞，勾勒出坐在床畔的清瘦剪影。
司弦音敞開衣襟，拿起水盆裏的布巾，擰幹後，擦著胸前猙獰的傷口，再撥開瓶塞，將藥粉倒在傷口上。
他的動作慢吞吞的，做得極為不順手，因為他的右手被姜秾秾緊緊抓在手裏，所有動作用的都是左手。
姜姜秾秾聞著海腥味醒來，目光停留在那剪影上，一時分不清他是司弦音，還是司雅意，不由得瑟縮了一下。
司弦音轉頭，裝作沒有看見她眼裏的戒備與遲疑，如往常般溫聲啟唇：“你醒了，餓不餓？”
是司弦音才會有的語氣，平靜得像是某個夏日的午後，一句不經意又充滿煙火氣的問候。
姜秾秾猶疑著，反覆確認，忽然紅了眼眶，抱住他的腰身，將腦袋埋在他的懷中，哽咽道：“阿音，真的是你，我等了你很久，很怕你不來找我了，我們不鬧分手了好不好。我認錯，是我不對，我不該一開始就欺騙你的感情，這回我知道錯了，我再也不要與你分開了。”
司弦音用手臂環著她的身子，寬闊的胸膛徹底接納了她：“好，我們以後都不分開了。”
兩人無聲地抱著彼此，氣氛正旖旎時，姜秾秾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。
“我好像真的餓了。”姜秾秾不好意思地說。
“我給你做飯。”
“你還會做飯？”認識司弦音這麽久，姜秾秾沒見過他做飯。
“只會煮面，放鹽和蔥花，還可以煎個荷包蛋。”
姜秾秾笑了：“我要兩個荷包蛋。”
司弦音擡起右手，動作不大流暢地摸摸她的腦袋：“都聽你的。”
姜秾秾抓住他的手，替他揉了揉掌心：“你的手好像麻了。”
“昨天夜裏你一直抓著我的手，怎麽都不肯松開。”
“所以你就讓我這麽抓著？”
“是我來遲，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我告訴自己，你會來的，不管發生什麽，只要堅信你會來，就不委屈了。”姜秾秾將他的掌心貼上自己的臉頰。
他的掌心涼悠悠的，虎口處和司雅意一樣，長著厚厚的繭子。
司弦音身上的傷口都上過了藥，他系好衣襟，套上外袍。
姜秾秾坐在榻上，像只小狐貍探著身子：“這些傷是他的刀留下的嗎？”
提到司雅意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“嗯，沒什麽大礙，他也被我重傷了，暫時不會再追來。”
姜秾秾回頭望向窗口，那只棲息在窗臺上的白色海鷗已不見了蹤影，天邊的殘星亦被明亮天光吞噬。
太陽快要出來了，那意味著他們都將暴露在這天光下。
“你在擔心什麽？”
“他會找到我們嗎？”
她怕他的，一直都很怕，這些日子的囚禁生涯，以及那些殘酷的懲罰，將她對司雅意逐漸累積起來的好感摧毀得一幹二凈。
“我們已經出了海，他要找我們，如同大海撈針，你不必再怕他。”
姜秾秾唇色發白地點點頭：“我們走遠些，永遠都不要回來了。”
司弦音在她身邊坐下，鄭重地開口：“這一去，或將付出終生困禁荒島的代價，你也願意嗎？”
只要不用再見到司雅意，付出什麽代價她都願意。
“我願意。”姜秾秾抱著自己的雙膝，將自己蜷了起來。
透過雲層的朝陽，射進窗口，打在她的身上，溫暖的光暈將整個海面都照得通透明亮，連翻湧的海浪都變成了金色。
然而，這一切對姜秾秾來說，都是不穩定的。那萬丈光芒有可能變成熾烈的火焰，灼傷她的雙目，翻騰的海浪褪去觀賞價值，還會將她卷入深不見底的漩渦。
她開始疑神疑鬼，畏手畏腳，對整個外界都變得不信任起來。
司弦音伸出手，將姜秾秾摟進了懷中。
他給的保護將會形成堅硬的外殼，阻擋著外界所有的傷害，但也禁錮了她的自由。
姜秾秾已經不在乎那些了，她就像是經歷風雨被摧折翅膀的鳥，躲在大鳥的羽翼下，再不敢向往那廣袤無垠的天空。
她把自己更深的埋進司弦音的懷裏。
司弦音深邃的瞳孔映著窗外波瀾壯闊的日出景象，輕拍她的後背，唇畔隱晦地翹了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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